【连载】繁城旧事(三)-闲文阅读
《繁城旧事》(二)
阿福离开了勇勇的小酒馆,丢下一摊子稀里糊涂的看客,个个云里雾里,你看着我我看着你,来不及合拢张大的嘴巴。他们哪里是来全心全意欣赏阿福的唱腔,纯粹就是喜爱这热闹的场面,可以跟着起哄凑热闹,放肆地发泄。然而阿福竟是这般的有头无尾,待大伙儿都集中目光来寻他时,人已经从贸易公司路过水厂快要到城门洞,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跨上光荣桥走到河坝头的蔬菜大队,跟菜农们在烈士陵园那儿抽烟了。
哎呀呀,好不扫兴,快到午饭时间,失望的看客们这才极不情愿的纷纷散去,各自回家。
“快快快,娃儿掉到井里了!”不知是谁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。吃饭的刚刚端起碗忙又放下,三三两两往井坎跑。
“这狗日的井,早该弄个盖子的,我就说过,总有一天要出事!”丁孃的男人严伯伯边跑边对丁孃说。
“也没有人来管一管,咋个弄?”丁孃白了他一眼。
“张群,张群,你女娃子掉井里了!”
心急火燎的赵孃大声喊着张群。老幺的婆娘张群,这会儿在最里间弄饭,刚刚女儿还在跟前,晃眼就不见了,听得外面嚷嚷惊慌失措跑了出来,手上拿着的一把菜刀“咣当”就掉到地上,随即“咚”的一声跳下井去。
从贸易公司下班回家的薛师傅,正上街沿,抬起的脚还没有跨进门槛,听得这惊抓抓的一片叫喊,连忙往井坎那儿瞧。井,就在老幺的屋门前下街沿不到两米远的地方。
井边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,这口常年没有盖子的老井,据老人们讲,爷爷的爷辈起就有。在自来水还没有完全深入到各家各户的时候,就担负着整条外西街洗衣淘菜的艰巨重任,至今,也不晓得有好多年了。奇怪的是,那么大的用水量,却从未见这井枯竭铁塔凌云,甚至没有下降一点水位,始终就在离井口半米处,清清亮亮的照见着人影。旁边一棵老也不见长高的小树,在月白如银的夜晚,规规矩矩地倒映在水中,将月亮环抱,水面就一片耀眼的银光。夏日夜里,街坊邻居抬了凳子拿了蒲扇围着井边来纳凉,大人们就常常给娃儿讲月亮掉进水里的故事。
(自张群的娃儿掉到井里之后,贸易公司水塔下面的阀门就再没有关闭过,街坊邻居愿意来提水的都自便。当然,这是后话。)
待勇敢的张群将娃儿托出井口,四周已站满了人,邻居们七手八脚将她们母女俩拉上来,现场一片混乱,有叫赶紧给娃儿换衣服的,有叫赶紧往医院送的,有骂街道不管百姓死活的,还有讲着娃儿是如何掉下井去的。
“老幺,快去烧一锅热水!”薛师傅的爱人严孃,对呆瓜一样站在旁边的陈老幺说。
大家这才发现,原来张群的男人就在着人堆中,双脚站立不稳,那双眼睛傻了一般,看着眼见的一切,不知如何是好,根本不明白这事与他有何相干。严孃拉了一下老幺,六神无主的他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眼前这一对湿漉漉的母女就是自己的婆娘娃儿,顿时,酒醒了一大半阎钢军,赶紧慌里慌张进得屋去。
张群跺着脚,咬着牙齿,指着他男人的后背边哭边骂:“死人,你咋不死啊?”
“快去对面诊所,喊牟老师!”
薛师傅一边吩咐他的儿子一边倒提着娃娃的双脚,蹲下去放在膝盖上,半窝着拳头,一下一下拍打着小姑娘的背部,待“哇哇”吐了一地的女娃缓过气来,牟老师也到了。
从来都是这般镇定的牟先生,身着白大褂风早翔太,脖子上吊着听诊器,例行公事般看碧成朱,不急不躁,慢慢蹲下身,伸出雪白纤细的双手,先是翻看娃娃的眼皮,然后两个指头搭上娃娃的脉搏,慢条斯理地对浑身透湿的张群说:“不要急,娃娃没事,只是受了惊吓,先赶紧都把衣服换了,给娃娃洗个热水澡,喂一些红糖姜水,睡一觉就好了,以后小心点。”
“这井,也该有个盖子的!”说完,牟老师起身就回诊所去了。
听得牟先生的一番话,虚惊了一场的邻居们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,女人们帮着张群把娃娃抱进屋,洗了澡,换了干净衣服,家里有生姜的送来生姜,有红糖的送来红糖,帮着女主人熬好了红糖姜水,哄着惊魂未定的娃娃,一勺一勺耐心的喂了,这才想起,好几个都没有吃午饭。
树上的黄叶一片一片往下掉,很快,就进入深秋季节。
绵延的雨,一连下了好些日子,像是谁惹怒了老天爷?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。街两边的积水已经漫过了鞋底罗本睾丸癌,人在这并不宽展泥泞不堪的旧街上行走,需小心翼翼,东跳一下西挪一步,非常的好笑,像个小姑娘在玩跳房的游戏,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拈着在下象棋,这样依然免不了要打湿鞋袜,即使是在赶集的逢场天,街上人也寥寥无几。
淼淼坐在他的诊所里,刚刚送走了一个病人,门前冷清。一边看着他的《本草纲目》一边糊小药袋,长方形的一张张小白纸,在他那雪白纤细手指熟练的翻动下,一个个精巧的药袋便堆了起来。通往里屋的门框上挂着一道白布帘子,里面养着一只会说话的鹩哥,平常,它也喜欢热闹,外面的人喊一声“牟老师”,它也学着叫一声“牟老师”,这鹩哥正值壮年,中气十足浑厚的男中音,初识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只鸟鸟在学舌。
“牟老师·······”一个沙哑如蚊子嗡嗡的声音让淼淼抬起头,向门外寻去。这一声,帘子后面的鹩哥明显没有听见。
牟先生的诊所就在观音阁的斜对面,与勇勇的小酒馆相隔着十来间店铺。往昔,小小的诊所早早坐满了候诊的病人,本镇本街、四乡八邻的,“牟老师““牟老师”地叫着,生怕牟老师没有认出自己开错了处方而延误了病情。淼淼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,爷爷那一代就在这条街上行医,远近闻名午夜之眼。“医者父母心”,冯溪这是从小父亲就讲给他的职业经。
在老牟老师还没有仙逝的时候,就已经将全部医术毫无保留传授给了儿子,只因成天坐着把脉开方,少有活动,老先生越来越胖,行动比较困难了,这才隐退,把诊所完完全全放心交给了淼淼这一个独生子。不爱运动的他便整日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,或是偶到对面观音阁与尼师们聊天。有遇疑难杂症也会郑重其事坐到桌前,对照病情耐心给儿子分析讲解。
夏末的时候,有两三天,诊所都关门歇业,从早间到晚上也没有人看见老少牟先生的影子,事后淼淼才告知街坊邻居,老父已经驾鹤西去,为不惊动大家,安葬在附近邻县的山上,左右邻居甚是惋惜,为没能参加德高望重的老牟老师的葬礼纷纷表示遗憾。
“福福儿,你啥事?”
作为医生的牟淼淼,从小就继承了父辈的职业素养,向来不温不火,镇定过人,并不因阿福的有一些日子不见而惊讶,也没有因阿福的如此病态而大惊失色。
“坐!”
淼淼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条凳,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桌子上的一堆纸片和药袋,耐心等待歪坐在门槛上的阿福。然而牟先生的过于冷静让阿福有一些着急,但他挪不动屁股,好不容易使尽浑身力气跌跌撞撞爬上那张并不算高的板凳,阿福已是气喘如牛:“牟老师······”他想说什么,牟老师伸出右手不太明显的往下一压,示意阿福不要吭声。随即一手摸着他的脉搏一手搭在他的额头,一边向着里屋喊道:
“先群,拿一盒葡萄糖!”高高瘦瘦的牟夫人闻声出得屋来,一盒葡萄糖注射液已经拿在手上,神态淡定武藏丸。
淼淼胸有成竹不动声色地开着方子,夫人密切配合,并不多言语,她有条不紊地给阿福注射完了葡萄糖,复又回到里屋,继续吱嘎吱嘎碾她的中药。待阿福稍稍缓过气来,牟先生对他说:
“休息一下,你在发烧星速空痕,开了三针柴胡,今天明天后天,一天一针,这些药,要记到吃,不要忘记过来打针,还有这几支葡萄糖!”淼淼一边熟练地从几个小瓶子里舀出药粒,分别放进各个小纸袋,一边叮嘱阿福,待包好了两天的吃药,又亲自给阿福的屁股上注射了一针退烧的柴胡。
“福福儿你,这些日子去哪里了?”交代完毕,淼淼这才问起了阿福。
“没哪儿去,就光荣桥······”
自阿福在勇勇的小酒馆唱罢芝麻官甩袖离去,张群从井里救出娃儿 ,有半个多月,镇上人都不见他的半点踪迹深渊异形。然而阿福也只是阿福,有他没他小镇人照样快乐地生活,喝酒的继续喝酒,扫街的照样天天扫街,做生意的也并未因阿福的没有出现而懈怠了平日勤恳的业务,忙碌的人们几乎忘记了阿福的存在。
牟先生即刻明白,从外西街出去继续往西,过了城门洞,就是隶属小镇的蔬菜大队,过去几十米,便是通往荣军休养院的那座“光荣桥”,桥的那一带,是一片河坝,河水常年见底,露出一片片的沙地,菜农们种了红薯玉米瓜果蔬菜。桥下有一间木棒搭起的草棚,用以守夜人临时住宿,不过早已废弃乌尔基,这棚子又在宽大的桥下,虽然经历风雨,所以还算结实。原来阿福他这多日子不见,先前被人无端的打了,贫病交加,便寄居在那里。
此时的阿福,他的的确确是病了,差一点就病入膏肓,命丧黄泉绝地求生卡盟。假定他是装疯丰立祥,就应该清清楚楚地知道,像他这种人,本应该生命力极强,水里水生,火里活生的人,他怎么可能就生病呢?他哪里有资格随随便便地就生了病?!
“牟老师·······”(未完待续)往期推荐,点击下面蓝色字体即可阅读:繁城旧事(一)【连载】繁城旧事(二)守望昙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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